解读别样的人生 ——麦家著名小说《暗算》品读
著名作家麦家先生的小说《暗算》曾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该作品又被改编成同名电视剧,深受观众喜爱。除了这部得意之作外,他的长篇小说《解密》、小说集《紫密黑密》 《地下的天空》 《让蒙面人说话》等多部。麦家先生笔下的人物形象基本都是一群智力超凡的天才特工,其文风平易朴素又不乏灵性,有时候甚至是偏执不羁,被誉为是中国“新智力小说”和“特情小说”的开拓者。从某个角度来说,麦家先生在中国文学的百花园中也是独领风骚的一株奇葩。
当我在一口气读完这本小说后,在书的扉页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生活需要发现,需要灵感,需要思考,需要解读,需要传播一种高级的文化。”
我写这句话的本意是麦家先生小说的人物基本上都是一些鲜为人知的英雄,他们为了国家和民族所全力的付出让人折服,也让人彻底地感恩,也使得人们对像701这样的单位与工作人员有了一定的了解,可以说给人们打开了观看神秘世界的大门!也打开了无名英雄们的别样人生!正如小说在设计封面时候加注的字眼所说:
“无名英雄浮出水面/与神秘相纠缠的悬疑情节/天才的成长/诡异的想象/莫测的命运/荒诞的现实”
“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他们没有声音,只有行动/他们没有眼泪,只有悲伤/他们没有日常,只有非常/他们偷听天外之音/他们破读无字之书/他们行走在刀尖上”
小说《暗算》主要包括:序曲——奇特的邂逅;上部——听风者;中部——看风者;下部——捕风者。该小说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了四个阶段真实的故事,似乎让读者没有一点怀疑的可能,面对惊险曲折的故事只有十分信服,这就采用了记实手法展现一幅别样的生活场景。与报告文学和单纯小说都有一定的区别,因此出现了新的特色,鉴于这种情况,我在写作评论的时候也采用漫谈的方式,顺着麦家先生作品的痕迹去逐步去了解。
(一)命运无法选择
在《序曲——奇特的邂逅》中有这样一些段落,我在品读的时候用铅笔进行勾选,或许这是一种漫不经心的胡乱涂鸦,可是我内心始终有一种兴奋,也许就算一种直觉吧。
“一个已经几十年不见的人,有一天,突然在大街上与你劈面相逢,或者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有一天突然成了你的故友挚友,然后你的人生像火遇到了水,或者像水遇到了火,开始出现莫名的变化。我相信,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大家都有。我也有。坦率地说,本书就源于自我的一次奇特的邂逅。”开篇没有一点多余的话,直接娓娓道来,并且语言的运用十分简单规范,似乎想象力的丰富也隐藏了,把生命中的奇遇说成了“像火遇到了水”和“ 像水遇到了火”,一语足以道破天机,也可以看出这是一部思考力极强的作品。
“正如诗人说的:凭借着天空的力量,我没用两个小时就到达北京。小领导毕竟是小领导,他还亲自到机场来接我,当然不仅是出于礼仪,主要是想让我“尽快进入情况”。但是,我一出机场,刚要跟小领导见上面,二位公安同志蛮横地拦在我们中间,不问青红皂白,要求我跟他们“走一趟”。我问什么事,他们说去了就知道了,说着就推我走,把小领导急得比我还急!路上,小领导一个劲地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我又何尝知道呢?这几乎可以肯定是一次神秘的“带走”,要不就是错误的。我反复跟“二位”申明我的名字,是麦子的麦,家庭的家。我父母给我起名麦家,是出于谦卑,也许是要求我谦卑吧。因为,麦家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田地的意思,耕作的意思,农民的意思,很朴素的。”作者巧妙地身入其境,同时也很快彰显了他本人质朴的文风、幽默而又耐人寻味的语言、富有思考与直白的叙述,几乎就是一个立体化的语言播报,很难让你有一些阅读障碍,麦家先生就是要将大家带进一个他欲展现的神秘世界,这种手法很像电视主持人在纪录片中的策划,从而展现出思维的严谨和活跃,明显地让古板死套的文字逊色不已!
“ “7”是个奇怪的数字,它的气质也许是黑的。黑色肯定不是个美丽的颜色,但肯定也不是世俗之色。它是一种沉重,一种隐秘,一种冲击,一种气愤,一种独立,一种神秘,一种玄想。据我所知,世界上很多国家的一些担负着某些特殊使命的组织似乎都跟“7”字有关,如英国的皇家七处,前东德的七局,法国总统的第七顾问,前苏联的克格勃系统的第七研究所,日本的731部队,美国的第七舰队等。说到中国,就是特别单位701,这是我国仿效前苏联克格勃第七研究所而组建的一个情报机构,其性质和任务都是“特别的”,下面有三个“特别的”的业务局: 监听局 破译局 行动局 监听局主要是负责技术侦听,破译局主要是搞密码破译,行动局当然就是行动,就是走出去搞谍报。侦听,就是要听天外之音,无声之音,秘密之音;破译,就是解密,就是要释读天书,看懂无字之书;谍报,就是乔装打扮,深入虎穴,迎风而战。在系统内部,一般把搞监听的人称为“听风者”,搞密码破译的人叫做“看风者”,搞谍报的叫做“捕风者”。”作者以极短的文字将自己要展现的小说三大部件很轻松地借叙述701的机会说明,为后面的讲解故事做好铺垫,也游刃有余地点出了重点的环节,让读者基本上对整个小说的情节脉络有系统的了解。我十分喜欢这种讲故事的办法,最起码克服了那种“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老和尚”的俗套,起码是一种高级的逻辑思维在运作。在序曲的末尾,麦家先生又不惜笔墨,也谈出了自己写作的目的,也讲解了一位作家的使命与存在意义,比如他这样写道:
“我的身份无关紧要,我说过,这里人都叫我墨镜记者。我的名字叫麦家,如此而已。生活中,邂逅一个人,或者邂逅一件事,这是常有的事。我认为,有的邂逅只是正常生活的一部分,一种形态,一种经历,一点趣味而已,并不会给你的生活和创造带来什么特殊的不同,但有的邂逅却可能从根本上把你改变了。现在,我忧郁地觉得,我与两位乡党的邂逅,属于后一种,即把我从根本上改变了。现在的我,以写作为乐,为荣,为苦,为父母,为孩子,为一切。我不觉得这是好的,但我没办法。因为,这是我的命运,我无法选择。”
字里行间透露出作者对写作人生的选择,也暗含了对特别单位701的崇敬与选择,他以一位作家的良知去让文字成为感谢和纪念这些为国家和民族无私奉献的渠道,也给他自己一种生命的解脱。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作家是要用自己的思考、语言、文字去描绘、解读、影响周围的世界,如果做不到这一点,作家就无从谈起,即使是只有一个人对你的作品有很大的感触,那么严格说这个作家的使命实现了,他的存在也就有价值了。至少,他曾经影响了自己,也影响了别人,是一种作品的灵魂告慰之由头。并不是我为像我这样蹩脚的作家开拓,作品需要一种时代的智慧和思考,不需要什么煽情的描写和生动形象化的逼真,需要一种文化的传承。 (二) 傻子中的天才 《上部——听风者》中主要以瞎子阿炳为主线,叙述他的发现、训练、使用、成功和死亡,基本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完整故事情节。在这一部分中,我挑选了这样一些段落:
“人在常识面前犯错误,不叫胆大,而是愚蠢。”这似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几乎人人可以认同,可是要把它用在自己的文字作品中就不简单了,作品需要一种精神世界的考证与检验,没有一定的哲理和让人产生感情共鸣的话语是不能够有长久的生命力和吸引力的,麦家先生在作品中大量使用了这样的质朴语言,也在无形中引起着人们的思考,因此,我可以肯定地说麦家先生是一位严格意义上的作家。毕竟“文以载道”,如果不能够承担此项重任,就不能够使自己的作品有高度,也就谈不上力度了。
瞎子阿炳的人生命运出现了奇特的转折,主要是因为他的天赋,也来源于历史时代的需要,更来此701这种特别单位的呼唤。他的价值与生命的意义之体现也将下面的几段文字中凸显:
“任何国家都有自己的秘密,秘密的机构,秘密的武器,秘密的人物,秘密的……我是说,有说不完的秘密。很难想像,一个国家要没有秘密,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也许就不会存在了,就像那些冰山,如果没有了隐匿在水下的那部分,它们还能独立存在吗?有时候我想,一个秘密对自己亲人隐瞒长达几十年,甚至一辈子,是不公平的,但如果不这样,我的国家有可能不存在,起码有不存在的危险,不公平似乎也只有让它不公平了。 秘密不等于见不得人。在我秘密的一生中,我从没干过见不得人的事,我的单位,你知道,它不是什么恐怖组织,而是一个重要的情报机构,主要担负无线电侦听和破译任务。要说这类机构任何国家和军队都有,所以它的秘密存在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真正秘密的是其所处的地理位置、人员编制、工作手段及困难和成果,等等,这些东西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因为它们远远比我的生命重要。 在我们701,大家把像阿炳这样的人,搞侦听的人,叫“听风者”。他们是靠耳朵吃饭的,耳朵是他们的武器,是他们的饭碗,也是他们的故事。不用说,作为一个从事侦听工作的专业机构,701聚集了众多在听觉方面有特别能力的人,他们可以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天外之音,并且能够识别声音中常人无法识别的细微差别。所以,他们的耳朵常常被人誉为“顺风耳”。顺风耳是跟着风走的,风到哪里,他们的听觉就跟到哪里,无音不闻,无所不知。然而,在1969年的那阵子,我们一双双顺风耳都被对方捂住了,一个个都成了有耳无闻的聋子。”
秘密不是隐私或不敢见光的东西,至少一种中性的词语。瞎子阿炳的人生与701结下良缘,并非是偶然,至少是偶然中的必然,他的天赋与自信,足以让他成为一个为国家特殊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基础,也真正使瞎子阿炳找到了自己人生最大的价值,也足以让一个瞎子成就了一般人无法成就的伟业,也让一个瞎子找到了真正地光明!
“俗话说,十个天才九个傻子,十个傻子一个天才。听你这么说,这人可能就是个傻子中的天才,把他带回来吧。”上级领导经过慎重考虑,才让这样的“千里马”走出了磨坊,真正辩证地认识和看待一个人,尤其是一个瞎子般的人物,这从根本上说就是一种时代的进步,也是真正共产党人的胸怀与远见之生动体现! (三)一半是天使 一半是魔鬼 《中部——看风者》主要讲述了一位有问题的天使黄依依的故事,或许从常理上不好理解,但是他们这些人在从事着一种特殊的工作,似乎一切都不会循规蹈矩,但似乎又有根有据、合乎情理,让我们看一下这样一段文字,相信看完之后或许就完全可以理解了为什么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
内容如下:
“我想,他这样也许更合适去从事与人周旋的工作,而不是去干在沉默中沉默的破译工作。破译密码是跟死人打交道,不要你察言观色,不要你小心翼翼,而是要你想方设法去听到死人的心跳声。 是的,破译密码是听死人的心跳声! 死人怎么会有心跳?这是个悖论,而破译密码的事情本身就是个坚硬而巨大的悖论。为什么说破译工作是世上最残酷又荒唐的职业?就因为在正常情况下,所有密码在它有限的保险期内是不可能被破译的,破译不了是正常的,破译了才是不正常的。天机不可破,但你的职业却是要去破,你的命运由此而变得残酷又荒唐。这就意味着,我们的破译员必须要具备绝对沉着——在绝对残酷又荒唐面前绝对沉着——的良好的心理素质,如果面对一个人刻意装出来的傲慢,你就乱了方寸,忘记了自己身份,低三下四去取悦他,迎合他,这类人的内心可想有多么懦弱,怎么可能让我看到光明的未来?要知道,我们求索的那束光明原本就像游丝一样纤细,而且还在风驰电闪中,也许我们只有像一个死人一样沉着,处乱不惊,处惊不变,这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地,才可能有幸“不期而遇”。 当然,密码技术作为一门数学科学,尖锐而深邃的数学能力,跟良好的心理素质是一样必要又重要的,两者犹如一对飞翔的翅膀,缺一不可。”
黄依依之所以被选中成为破解“乌字一号高级密码” 的天使主要与她的才华、经历、生活和气质有很大的关系,麦家先生透过故事叙述者的口也讲出了根本上的原因:
黄依依说:“你这样强迫地调我去你们单位,总不会是因为看上我,想弄我去跟你培养感情的吧?” 老实说,几天来,我对她这种我行我素的谈话,包括行为方式已深有领教,不会再感到唐突和惊乱。所以,我平静地回敬道:“你以为我还是光棍汉,我儿子都十几岁了。” 她说:“有妻有子照样可以培养感情啊。” 我说:“那叫什么,不成了搞腐化?” 她说:“不叫腐化,叫浪漫,难道你从来没有浪漫过吗?” 我说:“在艰苦卓绝的战争岁月里,我们就是靠革命浪漫主义的乐观精神,战胜各种艰难险阻,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 “最终解放全中国,”她接过我的话头说,“让我们这些流亡海外的爱国知识分子,有了自己的国,自己的家。” “对。”我说。 “可我至今还没有家。” “会有的。” “是安慰我吗?” “不。” “可我感到很绝望。”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并不喜欢我。” “你喜欢谁?” “你!” 接着她告诉我,她为什么来招待所找我,是因为那天下午,她从操场走过时,不经意抬头看见我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虽然隔得有点远,但她还是被我英俊和凝重的样子深深吸引。 “我相信你也在看我。”她说。 “不可能,”我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餐厅里。” “我对你笑?” “是的。” “是什么感觉?” “有点与众不同。” “没有暗生欲念吗?” “没有。” “你不喜欢我吗?” “是。” “你是不敢喜欢我。” “也许吧。” “你是个胆小鬼,枉有一副男子汉身材。” “也许吧。” “可我还是喜欢你,握住我的手好吗?” 我理所当然拒绝了她。 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一件常人难以启齿的事,她竟可以如此轻松,这般堂皇,没有窘迫,没有顾虑,光明磊落,直截了当,如同一个平常问候,一个正当要求一样,随便吞吐于唇齿间,这是令我惊诧又惊诧的。她确实是个非同寻常的人。很显然,她是个天生丽质的漂亮女人,同时她的知识和身份、地位与其漂亮的容貌一样过人,一样耀眼。这种女人是尤物,亦梦亦幻,可遇不可求。然而,我又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妖精的气质,热艳,妖冶,痴迷,大胆,辛辣,放浪,自私,无忌,无法无天,无羞无耻,像个多情的魔女。 尤物——魔女——漂亮——多情——智慧——放浪——哐当——哐当——火车越驶近701,我心里越发担心,我带回去不是一个破译乌密的数学家,而是一棵饱受西方资产阶级思想侵害的大毒草! 最让人气急败坏的是这样一位天使最后被暗杀在厕所里,始终不忍提及,至于后续的故事主要是和陈二湖有关的,已经是一种对死者事业的告慰。 (四)活着是多么幸福 《下部——捕风者》主要包括了“韦夫的灵魂说”和“刀尖上的步履”,给人流露出地更多是一种感动于凄凉,从故事中真实领略到这种特殊事业的伟大与可怕。小说中有一张纸条上写道: “清晨醒来看自己还活着是多么幸福。我们采取的每一个行动都可能是最后一个。我们所从事的职业是世上最神秘也最残酷的,哪怕一道不合时宜的喷嚏都可能让我们人头落地。死亡并不可怕,因为我们早把生命置之度外。你好。我好。” 简短的几行字让读者了解了他们的工作性质,也体会到了他们的苦衷,一种把生命置之度外,一种为国家和民族事业而不怕牺牲,一种对生活、生命的祈求——清晨醒来看自己还活着是多么幸福,虽然说是一个人活着最起码的要求,但是对这些刀尖上求生的特殊群体又意味着一种活出自我、活出自由的不朽心声。 总之,麦家先生的小说《暗算》通过讲述那个神秘之地——“701”的故事,大胆地让一些迷而不宣的天才人物无墨登场、绝地厮杀,整个书中充满了与秘密、神秘相纠缠的悬疑情节,以及与偶然、未知相关联的无常命运。跟博尔赫斯一样,麦家先生不仅仅是偏爱书写“传奇人生”,而又平中出奇、挖地三尺,挖得人揪心的痛,像剥除了皮肉,又洒了盐,同时又散发出一种对高尚、正义、和平的呼唤。从某种角度说,麦家小说的语言平淡质朴,可是构思精巧严谨,以人物的原生态而凸出形象性,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特情小说”的创作高手。